原本上下村之间也是有个小驿站的,后来没什么人出行,经营的又入不敷出,也就自行渐渐荒废了,离得太过僻远,县衙也懒得管。
这一大家子扛着铁镐铁叉子的,背上顶着陶甑的,肩膀挑着大小零碎的,前头拉着车,后头扶着车,那打满补丁的布鞋被蹬得薄薄一层,隐隐可见脚趾用力弓起的弧度,好不狼狈清贫。
饶是谭瑛这样精力充沛的也要扛不住了,双目涣散失神,浑身关节跟快散架了似的,艰难的往前用力挪动着。
这官道竟然破成这样?!
根本不是电视剧上拍的那样整洁,大石头小石子的横七竖八堆了一地,灌木杂草长得半人高,稍一刮起风,就糊得人满头满脸的黄土,要不是有石碑刻字,谭瑛打死也看不出这就是官道。
唯一的好消息是:
前面不远处有一支驻扎的军队,看不出来是隶属哪里,不过瞧着也是去臣县的方向。
谭瑛一行人便远远缀在军队后面,咬牙跟着他们的行军节奏赶路。
有军队的庇护,野外的流寇土匪也就不敢靠近了。
天降灾殃,朝廷没有选择开仓放粮,赈济灾民,反而是在地方分派军队驻守镇压,恐怕这次的天灾非同小可,亦或许是,朝廷的财政也已经入不敷出了。
不管如何,都与谭瑛他们这群底层民众无关了。
他们必须得进城。
进城才有活路。
不进城早晚也会成为外边的那些流民。
在无休止的野狗般的自相残杀中死去。
不过不知道为什么,虎子对前面的那支军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,详情可见那根都快摇成螺旋桨的尾巴。
谭瑛在它后边坐着都要被扇感冒了。
傻狗,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。
余敬廷当然情绪激动了。
因为前面那个是他带的军队!
天灾泱泱,祸起四野。
藏在暗处的贼子趁此想搅得天下大乱,九州易主,因此这流寇叛乱才久压不下,屡禁不止。
无可奈何之下,皇帝颁下罪己诏,昭告天下,并自中央派遣禁军,和地方的厢军组成临时的军队,驻守在各个大小城州之间,以免生乱,又能彼此肘制,防止藩镇割据。
余敬廷作为从四品镇远将军,受命暂署神卫右厢军副都指挥使,驻守在臣县和闵郡一带,负责带着这些地方的杂兵操练,镇压和打击土匪流寇势力。
然后在这个关键当口,他就变成了一只狗!
只能在这里追着尾巴转圈干着急。
现在自己音讯全无,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理军中事务,是直接上报他的死讯,还是隐瞒下来,暗中寻找。
……
“禀报都虞侯,我军队伍后有六七个流民跟着,他们拉着满车的杂物,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似乎要跟着咱们进城,是否要出面驱赶?”
毕忠嗣抬手摆了摆,“不必。”
“既有车有家当,想来是在路上寻求庇护的老百姓,你派个人盯着点,没别的异样便不必理会。”
“是。”
等那个士兵出去了,毕忠嗣这才抹了把脸,显露出相当的疲态来,低声喃喃。
“大人,你到底是去哪里了,瞒得了一时,瞒不了一世啊,我这是也拿出命来帮你了。”
……
一百七十多里地,赶着走了将将三天。
遥遥的就看见了那个土城墙——
臣县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