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瑛和余家小妹还活着的消息,如同一道惊雷劈进死水里,霎时掀起惊涛骇浪。
余家大姐手上的银筷子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,只弯着腰去桌底下够着掉在地上的筷子。
刘二也是如遭雷击,差点没从椅子上脱力摔下来。
当初的事,他也是撺掇着参与的主谋之一。
——余敬廷知道了。
他全都知道了。
包括逼走谭瑛,把余斐斐捆在柴房里。
“你……你都知道了?”
余敬廷看着他们,目光如刀,一寸寸剐过面前仓皇的脸,他没有说话,眼底淡漠审视的姿态却说明了一切。
余母忽然浑身一颤,整个人趴伏在桌案上,然后喉咙骤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。
她枯瘦的手掌重重拍打着桌面,震得碗盘哐当作响,汤汁溅落在枣红的桌面上,洇开一片暗色。
"我难道不心疼吗?斐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啊。。。。。。"
她哭得浑身发抖,声音支离破碎,"可那时候全家老小十几口人,都指着我这把老骨头。。。。。。"
泪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仓促滚落,在下巴处汇成一道水痕。
她突然拼命抓住心口的衣襟,像是要掏出什么来,"我恨不得拿这条贱命去换她回来!可你爹那个病秧子,全家上下都等着活命。。。。。。"
余敬廷看见余母发疯般的哭嚎着,只觉心脏猛地被揪紧。
余母猛地站起身,踉踉跄跄就要往柱子上撞。
大姐吓得脸色煞白,和刘二一左一右死死拽住她的胳膊。
"廷儿!"
大姐带着哭腔喊,"过去这么久的事了,你非要逼死娘才甘心吗?"
她手指死死攥着母亲褪色的衣袖,华美的绫罗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。
老太太在儿女怀里挣扎,发髻散乱,银白的发丝黏在泪痕交错的脸上,"让我去死!亲儿子都觉得我该死了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!"
院里的侍女们探头张望,又惊慌地缩回身子。
余敬廷静静地望着这场闹剧,耳边一阵噪杂的嗡嗡作响,竟没由来的生出股厌烦来。
母亲哭嚎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磨他的神经,心底有个声音微弱的在说着不是这样的——
可看着老人涕泪横流的脸,那些刻骨难堪的质问突然就哽在了喉头。
他说不出口,拳头攥紧了坐在原地,脊背僵直的样子好像悬崖边上一尊风化的石像。
大姐的眼泪砸在青砖地上,字字泣血道,"爹才走多久,你就要让娘也跟着去,廷儿,你的孝道呢?"
这话像盆冷水浇下来,余敬廷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。
他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,恍惚间竟有些辨不清究竟是谁在逼谁了。
桌上的饭菜早已冷透了,油脂凝固成干白的一坨,一片狼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