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蚕已过了大眠期,正是五月龄,一天到晚都在吃桑叶,为此赵庄生早中晚都几乎在地里摘桑叶。如今天气热,摘回来的桑叶还得去热,否则吃了会生病,一只病了会连着死一大批。
尚书村家家户户都养蚕,机杼织布声连年不停。
看着胖嘟嘟的蚕,李宝福蓦然回想五年前,逃荒的赵庄生饿昏在村口,被他才摘完桑叶的父亲李全捡回来几碗米粥下肚救活。
而李宝福那时才十二岁,站在门口见到十八岁的赵庄生,不由赞了句:“你真高真好看。”
赵庄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说:“你也很好看。”
至此,赵庄生为报答李全的救命之恩,就留在家里帮忙做农活,后为报答救命之恩就做了他的契兄弟。
结为契兄弟的两人如夫妻般生活,彼此父母亦会将对方当作亲子对待,为此娶妻生子。
因当时契兄弟之间的规矩是,弟日后生计及娶妻养子诸费,俱可来于契兄。
两人在尚书村李全本族宗亲面前过了三茶六礼,拜了天地与各自父母,结成了当地十分常见并存在的一种夫妻关系。
“宝福,吃饭了。”
在李宝福思忆前事时,赵庄生已做好午饭在厨房里喊他。
李宝福应了声,走到院里拿着补好的草鞋进了厨房。
午饭简单,前两日才榨好的菜籽油伙着蟛蜞酱炒了两个素菜,炖了条鱼,满屋子都是蟛蜞酱和菜籽油香。
看着浓白鱼汤里的煎蛋,李宝福疑惑道:“不是说这鱼拿去卖吗?怎么炖了?”
两人日子虽不拮据,但李宝福常参汤不离口,身体虽不像早些年那样常生病,可隔三岔五赵庄生就得给他炖汤煮肉养着。
为此家中铜钱紧张,所以就算养着鸡鸭,赵庄生也常去捕鱼给他补着。
赵庄生把蛋夹到李宝福碗里,说:“吃吧,我下午再去捕就是。”
“下午行吗?”李宝福虽下地不多,但父母走后他也常跟着赵庄生去地里做些锄草播种的小事,说:“种萝卜的地没翻,麦子也熟得差不多了,那几筐蚕整天吃的多,晚饭前至少得要两背篓桑叶才行。”
赵庄生说:“麦子还有几天呢,村长家跟我们一起种的,等他家收我们再收。至于桑叶,太阳下山前我去摘两筐来就行。”
养蚕的事,赵庄生比李宝福有经验,他不多言,只又说:“上午李婶说她把石楠树边上的地都翻了,我们家的还没有。”
赵庄生道:“那我下午去翻地,明上午种萝卜。”
李宝福放下碗,沉声道:“那我呢?”
“你怎么?”赵庄生疑惑道。
“我也要去翻地。”李宝福咬了口浸满鲈鱼汤的蛋,认真说道。
“你风寒前两天才好,还是别去了。”赵庄生挑去鱼刺,而后放在李宝福碗里,自己夹了块茄子扒饭,说:“我不到半个时辰就翻完了,要是你像上次那样出汗受风病了怎么办?”
“到时又要花钱是不是?”李宝福实在受不了赵庄生什么事都不让他做的谨慎样子,好像他做了就会死一样,明明他也会种地锄草,为什么要一昧地接受赵庄生付出?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想让你多休息。”赵庄生耐心道。
“那你自己去吧。”李宝福心想又是这句话,他兴致缺缺地扒了两口饭就说不吃然后回屋了。
家里还维持着父母在时的样子,李宝福觉着只要维持下去。父母就还在自己身边,只是他们多数时候都在床上睡觉。
他和赵庄生睡一间小屋子,屋内有张床,几件还算完整的家具。
李宝福躺在床上看纱帐上吊着的平安符,一下子想哭,觉得爹娘怎么能丢下自己一个人全都走了呢?